丰台有棵老楸树 过去的贵族树现在是高跷队“吉祥物”

编辑:admin 日期:2019-05-23 09:27:47 / 人气:

在电子地图里查找“米粮屯”,如果不写上“丰台”,通常会被引向延庆区旧县镇的米粮屯村。知道丰台有个米粮屯的人,本来就很少了,知道村里还有棵古楸树的人,更是少之又少。和杨柳榆槐椿等北京常见乡土树种不同,自古就被称为“木王”的楸树在北京非常少见,为什么米粮屯会有一棵树龄好几百年的老楸树?这棵树和米粮屯的村民们又有哪些有趣的故事和渊源?
米粮屯的楸树。受访者供图
深藏村中 楸树种植历史悠久
跟着导航,语音报出“目的地就在您右手边”的时候,周围全是平房住户,连棵“高大魁梧”的树也没看到。为了找村民打听,记者沿着小路,拐进一条胡同,在一户院落的门口,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和一位中年妇女往三轮车上搬东西,一旁,有位老奶奶手扶拐杖坐在树荫下休息。
攀谈中,记者得知,这是祖孙三代,两位女士分别是这位小伙子的母亲和奶奶。当知道记者是专程来采访有关楸树历史的时候,老奶奶挺开心,说自打她嫁到米粮屯,就有那棵大树了,具体是哪年种的,那就说不清了。
此前,记者从中国林业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《楸树栽培》中查到,“楸树是我国特有的珍贵用材树种和观赏树种,自古就有‘木王’之称。”宋《埤雅》载:“今呼牡丹谓之花王,楸为木王,盖木莫良于楸。”对“百木之王”,明朝医学家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有较为详尽的记述,“唐时立秋日,京师卖楸叶,妇女、儿童剪花戴之,取秋意也。”在《诗经·鄘风·定之方中》里有这样的记载“树之榛栗,椅桐梓漆”,“梓”即楸树,也有观点说其中的“椅”才是指楸树,排名居首。西汉司马迁则在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中介绍了它的社会价值,“淮北、常山已南,河济之间千树萩。”这里的“萩”说的也是楸树,太史公描绘的是两千多年前,我国中原、华北、西北地区栽培楸树的盛况。“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”,意思是经营大楸园的人都成了当时的富户。
楸树很皮实,能忍耐严寒,但成长缓慢,想成材至少四十年以上,木质坚韧细密,花纹美观,有光泽,木材不翘不裂,耐腐力强。基于楸树的特点,自古被用来做“车板、盘合、乐器,所在任用。以为棺材,胜于松、柏。”贾思勰在《齐民要术》直接介绍了楸木的用途。能被古人当作寿材、乐器,可见对这种树木的信赖和喜爱,至今在北方的一些山区,楸树做成的家具也是家里女孩出嫁时最好的嫁妆。而《楸树栽培》中还介绍了楸树的另一用途,“楸树对二氧化硫、氯气等有毒气体有较强的抗性,是城镇、工矿及农村‘四旁’较为理想的绿化树种。”
老树繁花 要取楸花媚远天
在小伙子李杨的带领下,新京报乡村频道记者很快见到了米粮屯的楸树。
远远看上去,这棵楸树有三层楼那么高,冠幅不大,但是特别饱满。树叶最大的,和成年人的手掌差不多,心形的叶片,形状像是抻长的杨树叶,层层叠叠堆满枝头。靠近地面的每条枝干上,系着数十根红色绸带。主干不算粗壮,灰黑色的树皮长有树瘤,表皮龟裂着,显现出年代久远的遒劲感。在主干离地不到2米的位置,分成两杈,分杈上又再生新枝,分枝继续向上生长。
树根处,不规则的大石块围成一道圆形的墙,将大树护在中间。一丛嫩绿的枝条从树根滋生出来,和斑驳的老干形成反差。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生长得不那么寂寞,在离树根1米的地方,十几枝嫩绿的枝条从土坡里蹿出来,绿莹莹的。据村民介绍,周围十里八乡,再没有第二棵类似的树种。
楸树每年四月份开花。受访者供图
老楸树在四月份的时候,刚开了一树繁花,可惜记者来晚了,错过了老树的美丽花期。村民给记者看了自己留存的照片,真是满树花团锦簇,花朵像缩小了的牵牛花,有枝条的地方全部铺满,远看像粉红色的云朵,蓝天白云下,绝对是小村里的一道盛景。怪不得古诗里这么形容楸树花:“未将梅蕊惊愁眼,要取楸花媚远天。”
李杨告诉记者,每次村里高跷队出去表演,都会在楸树下举行祭拜仪式,祝福演出顺利。李杨就在高跷队里扮演“小二哥”,手执马鞭。为了让记者进一步了解这棵楸树的历史,他还找来了高跷队队长,同时也是王佐镇庄户村村民委员会委员、米粮屯村民小组长冉金保,另外,还请来了米粮屯退休老书记王恵。
王恵(中)和冉金保在讲这棵楸树的故事。新京报记者 王纪辛 摄
砍伐无度 乡土树变成稀有物种
今年76岁的老书记王恵告诉记者,楸树所在的位置原来是一座庙。以楸树为原点,北面是娘娘庙,庙前种楸树,南面是关公庙,种有两棵松树,在两庙中间还种有两棵槐树。庙的东侧是一条排水渠,这条渠是在1998年整治村容村貌时填平为路的。王恵指着不远处一棵主干十几米高的槐树告诉记者,“现在,仅剩的就是这棵槐树和楸树了”。
顺着王恵的指引,记者看到,老槐树长在一家私人宅院里,枝干上没什么叶子,看不到古树枝繁叶茂的样子。
据王恵介绍,米粮屯的寺庙为前后两进,每进院落北屋三间,东西屋各两间。在王恵的记忆中,庙前后遭受两次破坏。第一次是上世纪50年代初,殿内的泥塑彩像被推倒砸毁了。腾出来的房舍分给两个生产队,用作饲养室。第二次是上世纪80年代初,原来的大殿只剩下房檩,院墙也是东倒西歪。于是,这些残余建筑被彻底拆除之后,地基分给村民,做宅基地使用了。唯一幸存的,就是这两棵树。
对楸树的树龄,王恵说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,曾问过爷爷辈的人,“他们也说年轻的时候就有这树了,村里谁也说不清,这棵树树龄到底有多久”。
王恵告诉记者,“楸树属于庙树,不仅米粮屯有,米粮屯北的大灰厂、沙锅村,向南的房山阎村,这些村庙里或者附近都种有楸树。”这些靠近西六环的村子怎么都有楸树,有啥讲究没有?王恵慧说:“连起来,就是一条线,直奔门头沟戒台寺。”
根据记载,楸树在唐朝时也曾作为行道树,有些王公贵族的庭院中则必种楸树,在我国漫长的历史中经历了兴衰演变,从乡土树种到珍贵树种。当人们逐渐认识到它的好处时,就开始了无节制地采伐,加上繁殖困难、生长周期长,楸树逐渐在一些地方成了稀有树种,老楸树更是越来越少。按照《楸树栽培》的记载,“北京的故宫、颐和园、北海公园、大觉寺等,尚可见百年以上的大楸树。山东范公亭还存有两株,一株高达14米,胸径190.4厘米,另一株高18米,胸径145.5厘米,当地群众相传为唐朝栽植。另外,在安徽临泉有一株约600年生的古楸树,树高23.7米,胸径达2.1米,堪称楸树之王。”不过,在一些种植楸树有历史传统的地方,楸树其实仍司空见惯,记者记得此前在经过山东一些村镇时,就曾看到大片大片的楸树,当地人都习以为常。
见证村史 大家都敬重这棵老楸树
记者面前的楸树和槐树,按照推算,至少经历了三代人,称它们为百年老树,一点不为过,只不过枝干看上去,并不是十分粗壮。
对此,王恵解释道:“米粮屯村的土壤不好,都是石渣,树木长得特慢。”楸树的样子在王恵记忆中,小时候就是这样,“几乎没怎么变化”。冉金保指着接近地面的一根干枯树杈告诉记者,“我小时候,村里谁家盖房都会把沙子、石子堆在树下,孩子们踩着树瘤就能够着那根树杈,胆小的从这根树杈往下跳,胆大的从更上面的枝跳下来。”1984年出生的冉金保说,“这么多年了,树杈子一直就那样,就没变过。”
王恵指着一根干枯的树杈说,“这根树枝曾经长得很旺盛,2003年前后,村里来了一个铸铝的手艺人,在树下支起炉灶,为村民现场铸造铝盆铝锅。我们把小贩轰走了,烟熏火燎的,树哪还受得了啊?!”但是,升腾起的炉火热气还是对楸树造成了伤害,能看见有几根枝杈已经没有叶子了。
“它长得很怪”,说起这棵古楸树,就像谈论一位老街坊,王恵说道,现在看见的主干,其实是楸树的内心,“这棵楸树的外皮曾经整个脱落过,就跟换衣服似的”。
让王恵感到更奇怪的是,今年楸树从根部发出不少新枝条。在《楸树栽培》一书中对树根有这样的描述:“楸树主根明显,侧根发达,着生部位较深,所有侧根在距树干1米的地方,分布在离地面深61厘米以上的土层中。”据分析,米粮屯古楸今年能生长出新枝,主要是树根部分的保护措施见效了。近年,村民就像敬重长辈一样,保护着古树,舒适的生长环境使得楸树再生新枝。
采访中,王恵告诉记者,米粮屯楸树每年都长“豆角”。说着老人比划了一下“豆角”的长度,看着有三四十厘米。老人所说的“豆角”就是楸树的蒴果。不过,按照记载,楸树属于自花不孕树,即便长出果实,由于是独株栽种,无法实现异株授粉,所以也无法形成种子。民间繁殖多用根蘖苗。不过,当春季满树的楸树花落去之后,夏秋之际,楸树果实垂条如丝,也是一番景观。
在米粮屯,这棵大楸树还有一个使命,就是每次高跷队“走会”前,都会聚到树下,举行祭拜仪式。“高跷表演还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,带着孩子们祭拜一下,主要是图个平安。”作为会首,王恵每次带队“走会”都会多加小心,拜过楸树后,心里就觉着踏实。
祭拜楸树。受访者供图
冉金保除了村里的行政职务,还是米粮屯村高跷队的队长,他的角色是陀头,站在队首。和北京地区其他村镇的高跷不同,米粮屯高跷最大的特色就是高,1.6米的跷干,从登脚的地方到地面是1.2米。在这样的高度,还要表演各种花式动作,难度着实不小。
据了解,米粮屯高跷动作险,技巧多,难度大。有“夜叉探海”、“苏秦背剑”、“蹲裆”、“弹跳”、“怀中抱月”、“鹞子翻身”、“蝎子摆尾”、“挟麦个”、“端盘子”等绝活。对于这么多复杂的动作,冉金保骄傲地表示,“高跷队都能做出来”。
记者在采访中得知,由于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,热衷练习高跷的年轻人逐年减少,再加上村庄地面硬化,练习和表演场地都增加了一定危险性,很多村的高跷表演都失传了,像米粮屯这样还能完整流传的,已经不多了。现在,米粮屯高跷已被列为市级非遗项目,今年的非遗日期间,米粮屯高跷还将参与丰台区的非遗展演活动。
“这棵树,既是庙的遗存,又是米粮屯的村史,世代相传,它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见证人。”站在树下,老书记望着身边的楸树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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